“怎么了?”颜苒此时刚好换好了衣服,从房内走出来,轻声询问顾明谨。

    妇人跟在身后,面露慌乱,无助地看向自家夫君。

    顾明谨负手走到那发话的衙兵面前,眸色深沉:“本官竟不知道,这小小医馆里有金吾卫的犯人。”

    为首之人见是顾明谨,张扬跋扈的嘴脸消失殆尽,连忙躬下身子,深深行下一礼,嘴里不住抱歉:

    “不知顾少卿在此,实在失礼,只是金吾卫巡视发现有百姓聚众夜奔,前来查探情况。”

    顾明谨凉凉地看向他:“查探情况,便称人是叛党?这便是金吾卫平素的做派吗?”

    老郎中直言不讳:“他们可不就是如此?老夫夜里去看急病,被拦了不知多少次,但若病患是达官显贵就一路通畅,什么金吾卫,老夫看是一群恶鬼无常!”

    一群金吾卫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恶鬼无常,这是百姓予尔等的评价。”顾明谨冷笑。

    “怎么回事?”一道冷冽的声线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铠甲铁片的碰撞声,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走进了院子。

    “陆长史。”众金吾卫齐齐行礼。

    陆寅的目光落在顾明谨面上,神色猛地变得轻佻:“呦,我当谁有本事让百姓夜奔,原来是我们长安最最沉鱼落雁的顾少卿呀!”

    颜苒看着他,认出他是信王世子陆寅,现今在金吾卫任长史,从儿时起就自比周瑜,把顾明谨看做诸葛亮,单方面较劲实十几年被完败后,对顾明谨恨得牙痒痒,凡是见面必要嘲讽一番。

    以往的时候,顾明谨都是不屑于搭理他的,他反而蹦跶地更起劲,可笑地紧。

    顾明谨微抬眼,赏了他一句话:“可本官毫不惊讶,顾长史能练出一群恶鬼无常,。”

    “顾少卿也就这张嘴厉害。”陆寅冷哼,“只是这聚众夜奔,是不是该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未宵禁,不算夜奔。”顾明谨淡淡道:“本官赶时间疾走,并不知为何会聚众。”

    “那顾少卿为何要疾走呢?”陆寅紧咬着不放。

    “不算夜奔,故,无可奉告。”顾明谨看他一眼都嫌多。

    “你!”陆寅气急败坏。

    “是我被人撞了,一时晕厥,顾少卿好意送小女来看诊,长安百姓热心肠,便跟着来看。”颜苒轻咳两声,声音里带着些虚弱:

    “若陆长史不信,尽可去调查,我是冀州总兵颜伯成之女颜苒,愿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顾明谨的性子太傲,总开罪人,前世颜苒便花了不少心思在其中转圜,才避免了很多麻烦。

    顾明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药抓了便走吧,我答应你的。”他道。

    陆寅指了指黑沉的天色,冷笑道:“顾少卿,宵禁了,回哪去?”

    “与你何干。”顾明谨带着颜苒径直朝外走去,连眼神都未都给他一个。

    陆寅的面色逐渐涨成了猪肝,但又确实拿顾明谨没办法,只能恨恨一甩手,痛骂了手下几句。

    目光对上偷笑的老郎中夫妇,他愤怒地一瞪,随即又转为一抹阴险的冷笑。

    ——

    长安的街头萧瑟冷清,除了巡街的金吾卫,便只有顾明谨与颜苒,以及她们在月光下交缠的影子。

    顾明谨走路素来快,这次却好似故意放慢了步子,颜苒跟着倒也不吃力。

    她看着他清隽的侧颜,在月光下更加显得玉般莹润,但总似有一层冰霜,教人不敢接近。

    想起方才的事情,她蹙了蹙眉:“陆寅心胸狭窄,你如此开罪他,不怕他背后阴你吗?”

    “不怕。”顾明谨答得言简意赅。

    颜苒失语,顾明谨这性子,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她又想起了那扇门,她站在院外,顾明谨站在院内。

    心里有某处隐隐燃烧,或许,真的该将他关起来才好。

    “我们现在去找符衍深吗?”颜苒看着前进的方向,忍不住问道。

    “嗯。”顾明谨淡淡额首。

    颜苒心里着急,也不怕夜深叨扰,开始思虑稍后如何从符衍深嘴里挖出真相。

    前世她一心杀了符衍深报仇,倒未对他有更多了解。

    一道亮光闪进颜苒脑海,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她看向顾明谨,问道:“世子,你方才说符衍深夫妻?他何时成的婚,我为何从未听过?”

    顾明谨抬起眼看向她“他离开冀州前,是否与你说明离去的原因?”

    颜苒一怔,在脑子里锈了三年的记忆艰难地转动,好像有那么一幅画面,是符衍深背着包袱,对她说了什么。

    可具体说了什么,她怎么的也记不起来了。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忘记有些怪异,颜苒了解顾明谨的敏感,便摇了摇头道:

    “未曾。”

    顾明谨未说什么,只是衣袖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一路无话,直到……

    “贤王府?”颜苒站在熟悉的门口,面色很难看。

    “嗯,本官把他们安置在贤王府了。”察觉到她的懊恼,他轻声补充:

    “便在竹翠轩附近的,兰亭轩。”

    “竹翠轩?许是在外院,我未曾去过。”颜苒立马反驳,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她快要咬碎一口银牙,出门一趟,差点被国舅府带走,将绿绣安置在外面,以自己的身份和顾明谨对上,在大理寺门口撒泼,又在长安街头丢了那么大的人,还应承了顾明谨三个条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感情符衍深就住在她隔壁?

    顾明谨轻挑眉,似乎是在嘲讽她的欲盖弥彰。

    颜苒感觉心里烧得要冒火,大步就想往兰亭轩的方向冲,但想起自己不该知道路,才悬崖勒马,站在顾明谨身边装作低眉顺眼。

    “那便劳烦世子带路了。”她恭敬道。

    “嗯。”顾明谨长腿一迈走在前面,在点着灯火的回廊里穿行,颜苒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肩头落下暖黄的光,在宁静的黑夜里散着一缕令人心安的暖。

    前世刚成婚时,她曾以为这是她的余生。

    多少次伴着细雨、蝉鸣、落叶、白雪的夜里,她都会固执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一盏灯前等他回来。

    哪怕只是远远地听着他的脚步,看着他的院子里灭了灯。

    顾明谨住的院子空旷简单,如他这个人一般冷清。

    颜苒被顾明谨带着站在他的院门前,微微晃神。

    前世,她常来这里,却极少进去过。

    她以为,能等来他为她打开门,让她接近的。

    从往事里回过神,颜苒轻叹道:“这不是兰亭轩。”

    碰上顾明谨的眼神,她心里一虚,指了指一旁的石头道:

    “这儿写着呢,青松院。”

    顾明谨推开了院门,声音如夜风一般凉:

    “又名,兰亭轩。”

    颜苒知道不是这样的,但她不能说,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使她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眼道:

    “毕竟夜色已晚,还是不宜叨扰,不如小女去别处先歇一夜?”

    顾明谨抬脚走了进去,声音从内里飘出:“既是急事,便得赶紧做了,迟则生变,颜娘子不懂?”

    “但也得懂礼数,知进退,不是吗?”

    寂静的青松院仿佛一只张大嘴的巨兽,露着森冷的獠牙等着猎物落入它的陷阱,颜苒背后汗毛直竖,但还是硬着头皮与顾明谨虚与委蛇。

    敌强我弱,现在的颜苒没有和顾明谨对抗的实力。

    顾明谨轻勾唇角:“无妨,他夫妻二人是证人,本该随时待命。”

    颜苒呼吸沉了沉,顾明谨不喜被人照顾,只要他在时,青松院就鲜有旁人,但不管里面有什么,都绝不可能是符衍深夫妇!

    颜苒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顾世子玩笑了,小女便说为何这么耳熟,原来是福管家提过,青松院是世子的居所,想来世子再一心办案,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住处给证人住吧?”

    顾明谨默了默,随即轻笑出声:

    “确实是玩笑,这是我的住所不错,关于符衍深的案子,我有一重要证据要给娘子看。”

    他走进颜苒,夜色暗淡了容颜,糊成了一片黑色的影:

    “还请娘子,进去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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