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线,高不可攀的态度,一股郁气从颜苒胸口冒起,险些要烧红了眼。

    前世今生,唯有在此人面前,她会觉得自己德不配位,窘迫又狼狈……

    她美丽,孤高,如同皎皎明月,教人不敢亵渎,与顾明谨那样般配,称得她永远都是局外人。

    颜苒还记得前世,初次见她时,那种妄念都被捏碎的痛苦。

    那次,顾明谨三日未归,思及他平日常得罪人,颜苒心里不知有多担忧他的安危。

    可突然地,他带回了张素芫,吩咐颜苒好好待她。

    她心里狂风骤雨,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挂着温柔的微笑,用带着最后一分希冀的试探,询问顾明谨要将她安置在何处。

    若是别院,或者客房,她还能继续骗骗自己。

    顾明谨顿了顿,答她:“青松院,我那还有空房。”

    颜苒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他,见到他面上的笃定,又立马垂下眼,不让他看去了眼里的泪意。

    “世子,素芫以为,这并不合适。”却是张素芫上前一步,声音同样坚决。

    顾明谨神情一软,凑近了她,温声解释道:“你我之间,不必在意他人之言,再者,你该知道我的用意。”

    “可是……”张素芫似乎在顾忌什么,周身都透着犹豫。

    “可是张娘子是女儿身,世子如此做,便是不顾她的名声了吗?”颜苒声音一高,衣袖下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个不必担心,总归以后……”顾明谨猛然收了话头,背过了身子:

    “便这么定了,劳烦你安置,莫薄待了她,我去与父王说此事。”

    紧接着,没有任何解释,顾明谨转身便离开了,理所当然地让颜苒安置他的心上人。

    “有劳世子妃照顾。”张素芫走过来,长身一揖,礼数周全。

    受着她的礼,颜苒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僵冷了,直挺挺地愣在那,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她在怕,若她轻易动弹,假面落地,她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见她不答,张素芫朝后退了一步:“世子妃不必担心,素芫看来,说旁人闲话的人最是无用,自是不会在意他们的看法。”

    “张娘子不在意,世子不在意,我却不得不替贤王府在意。”颜苒再也受不住,看着她冷嘲道。

    张素芫眼里闪过几分无措,精致的脆弱感让人心生负罪,匆匆赶到的福海看见,忙扭着腰迎上来,护着张素芫道:

    “娘娘同她说这个干什么,现将人安顿下来,其余咱再想法子。”

    “福总管先安排吧,我去好好想想法子。”颜苒只觉得前几日醉酒的头还在发疼,扶着额,狼狈地逃开了。

    颜苒推了所有事务,回了自己的院子,独自关在房内,冷静了许久。

    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人家不在乎她,她做什么都是多余。

    可已经这样了,表现地越在乎,她便越狼狈。

    虽然事实上,她心已经快要疼碎了……

    既然是顾明谨能枉顾礼教安置在身边的人,不用想也是喜欢极了。

    可能只是碍于她在,不好越过她直接提纳妾之事。

    若她大度点主动提,想来这出戏能唱的好看些。

    颜苒如是想着,从床上翻身而起,定了定心神,为了最后的体面,强迫着自己去见那个人。

    青松院她向来不会进,等人去唤张素芫时,看着那院门,她有一种无力的荒谬感。

    “奉些好茶来。”拂袖转身,颜苒走进了一旁的凉亭,等着张素芫出来。

    从他夫君的院子里。

    张素芫来得很快,脚下步子如飞,面上透着歉疚,惟恐让颜苒多等。

    “张娘子,关于你的闺誉,妾身想了一个法子。”待她坐定,颜苒喝了一口茶水,目光闪动,别扭地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张素芫忙道:“我没关系的,世子妃替贤王府考虑便好。”

    她轻抿着唇角,看着有一些窘迫,但仪态依旧端庄优雅,骨子里都散着矜贵。

    颜苒对她有种无可奈何的欣赏。

    “也是为了贤王府,既然……世子如此在意张娘子,若你愿意,我便做这个主,让你嫁与他做妾。”这话颜苒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等回过神来时,张素芫已经碰翻了手边的茶杯,红着眼站起来,细喘着看她。

    “世子妃的办法是,让我嫁给顾明谨做妾?”她的声线颤抖,已然是惊愕至极,但依旧温声细语,没有半分厉色。

    颜苒呼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是。”

    “抱歉,叨扰了。”她决然行下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顾明谨及时出现,拉住了她的手腕。

    颜苒垂着眼看着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已经不知该如何做了。

    “世子,承蒙收留,但我还是离开为好。”张素芫躬身行礼,想要挣开顾明谨的手。

    顾明谨却死死攥着,抬眼看向颜苒,似乎是在质问:“怎么回事?”

    颜苒定了定神,绽出一抹明媚的笑意:“回世子,我只是提议了,让张娘子嫁你为妾。”

    顾明谨一愣,忙放开张素芫的手,大步走到颜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妾身知道呀!”颜苒抬起头,弯着眉眼看他:“世子与张娘子郎才女貌,如此相配,该成就一番好姻缘。”

    顾明谨端详着她的神色,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含着某种情绪:“你误会了,她是贵客,你这番话,实在是冒犯了。”

    颜苒眼睛微睁,嫁入王府还算冒犯,难道他们想要的,是自己这个世子妃的位置?

    心里翻江倒海,颜苒面上依旧不显,笑着问道:“那是妾身不对了,那依世子看来,妾身是不是要给张娘子赔礼道歉呢?”

    这话本是她堵顾明谨的,却不想对方神色一凛,正色道:

    “于情于理,确当如此。”

    指甲嵌进肉里,颜苒却感觉不到疼意,内里早已冷硬如冰,面上却依旧温柔随和,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强撑着不属于自己的假面,走到张素芫面前,福身着身子,说出了一段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赔礼之言。

    “世子妃,您莫要如此。”张素芫不愿受她的礼,却也没有扶她,任由她屈膝,将尊严一同放下。

    肩膀处不知何时揽过来一只手,顾明谨的体温透过衣料穿过来,是成婚二载少有的亲密。

    “素芫,请你看在苒苒的面子上,留下吧。”他揽着颜苒,第一次唤了苒苒,却是为了挽留另一个女子。

    张素芫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看着颜苒的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倒好像是,颜苒求着她留下一般。

    再后来一年,张素芫一直住在青松院里,颜苒有意躲着她,她却总时不时地出现,无一例外地,身后都跟着顾明谨。

    为了在她面前宣誓主权,那一年顾明谨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竟比前两年加起来都多。

    顾明谨琴艺高超,张素芫擅长鼓瑟,二人常常在明月高悬的夜里琴瑟合奏……在她就寝的院子旁!

    颜苒会披衣起来,靠着窗户,静静听他们弹奏。

    他们的曲子悠扬恬静,心境平和幸福,不像她,满肚子都是苦水。

    她当时常常想,自己一定是世上最惨的女子,才会在孤枕难眠时,被迫听丈夫和旁人琴瑟和鸣。

    思绪回到现在,张素芫依旧美丽自信,她站在那,轻而易举看透了自己卑劣的谎言,毫不留情地戳破,冷漠地鄙夷。

    而在自己和她之间,毫无疑问,顾明谨永远都向着她的。

    颜苒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她前世真是傻透了,才会轻易被一个男人牵动思绪,变成了一个顾影自怜的怨妇。

    心里想好了解释的说辞,颜苒正要掀开眼帘,却感觉顾明谨抱着她的手一紧,声音里带着些许乞求:

    “她前段时间大病过一场,肩膀又受了伤,今日劳心劳力,她惯会强撑,你莫妄下断言,再仔细看看。”

    张素芫看着他良久,轻叹一声:“罢了,我本以为是她诓骗于你,如今看来却是你心甘情愿,将人放到那边的木床上吧。”

    “好,多谢。”顾明谨额首一礼,将颜苒轻轻放到床上摆正,犹豫片刻,拉过她柔软的手,放在脉诊垫上。

    掌心酥麻,温热缱绻,颜苒一时怔愣,忘了“醒过来”。

    顾明谨耳尖一红,目光在她娇美的容颜上流连,心里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句想要他的心,心跳微乱,从袖中掏出一方巾帕,轻搭在她的腕子上。

    张素芫看着顾明谨的样子,心道你也有今天,却也没有多耽搁,侧身坐在颜苒身侧,隔着那方巾帕,将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颜苒指尖一蜷,心里懊恼,怎的就让张素芫来看脉了,这下如何收场?

    张素芫的手指在她腕子上停了很久,面色逐渐凝重,缓缓收回手,她深深看了顾明谨一眼,道:

    “方才是我失礼,向你们道歉。”

    站起身子,她朝着顾明谨和“昏睡”的颜苒,长身一揖。

    她看着顾明谨,凝眉道:“娘子的身子,忧思郁结,寒凝带脉,肩部的外伤已向好,但这些都不足为惧,要紧的是……”

    “是不是‘长相思’?”顾明谨打断了她,呼吸都有些乱。

    张素芫微讶:“世子竟然知道。”

    颜苒眼睫微颤,什么长相思?她的身子竟然真的有问题?

    顾明谨懊恼道:“竟然这么早,你可知有多久了?”

    张素芫沉吟:“约莫半年。”

    “竟是我在冀州之时。”顾明谨负着手,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张素芫抱来一床棉被:“娘子今日应当是累了,世子请移步,我有话与你说。”

    顾明谨额首,接过棉被,为颜苒细细盖好,才随张素芫出了房门。

    两人走后,清风拂过,烛影轻摇,浓重的夜色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溜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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