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顾明谨与齐南枝已然找到北宅,还未发现地宫入口。”

    九重宫阙内,女人哭声依稀可闻,帝国最高掌权人昏暗的书房里,一黑衣人单膝跪地,正向高坐堂上的苏彻禀报太子失踪案的进展。

    但显然地,苏彻并非丢了孩子的父亲,而是凌驾于这场“意外之上”,那只执棋的手。

    苏彻朝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沙哑,如同鬼神的呢喃:“嗯,朕希望他们晚点发现,你可懂?”

    黑衣人后脊发凉,硬着头皮道:“属下明白,只是颜家娘子也牵连其中,顾明谨似乎十分看重她……”

    “哈哈。”苏彻低低地笑了两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苏惊鸿那孽种死了便罢了,朕不该牵连无辜的颜娘子?”

    “臣不敢。”黑衣人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苏彻声音微缓:“苏战,洪水会死人,饥荒会死人,瘟疫也会死人,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恰好在那。”

    苏战默了默,他扯下蒙面的布,用微红的双眼直视君王,声音微颤:

    “陛下,若瑶公主平安长大,便该同她一个年岁。”

    “放肆!”苏彻重重地一拍桌子,愤怒地瞪着苏战。

    苏战再次叩首:“陛下,十几年了,您也该走出去了!太子何辜?颜娘子何辜?您如今的模样,还能面对故人吗?”

    “苏战!你当真不怕死?”苏彻摔下一支笔,带着千钧力道,摔在苏战身旁,碎成两半。

    “回陛下,属下很怕。”苏战的身子在不住发抖,颤颤巍巍地抬起身子,却不敢看向苏彻,咬着牙关道:

    “可是陛下,即使怕,该做的要做,该说的还是要说。”

    苏彻用冷漠的视线盯着他,酝酿好浓厚的杀意,却又付诸一笑:

    “朕重用你,便是看中你的直言不讳。”

    他绕过桌子,亲自走过去,倾身扶起苏战,笑得亲和:

    “朕知道,你是有一说一的性子,朕不怪你。”

    “陛下,那……”苏战看着他,试探着问道。

    苏彻眉眼微弯,隐隐可见年轻时飞扬的少年眉目,如阳光般炽烈真诚,苏战愣神之际,却听他温声的话语凉透耳畔。

    他道:“因为朕知道,你劝归劝,该做的,还是会做。”

    说完这话,苏彻眼里挤出两滴泪,悲泣了两声,嘴里念着“惊鸿”,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战明白,苏彻这是拒绝再与他耽搁,急着去一旁的宫殿,接着演另一场戏。

    他垂下头,紧握住拳,却又听苏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战,瑶瑶死了,朕早就没面目见她了。

    朕只希望,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她能够平安喜乐,这就够了,够了呀……

    至于朕,便永远困在这深宫里吧。”

    苏战摇了摇头:“陛下,您坐拥天下,能困住您的,只有您自己呀!”

    “苏战,你多话了。”苏彻声音冷了下去:

    “若明日之后,齐淑娴的好儿子还活着,你便告老还乡吧。”

    “唉,可他也是您儿子呀。”

    苏战被匆忙前行的苏彻弃在身后,阴影笼罩,独自缅怀帝王过去侠肝义胆的影子。

    少年义气,虽不知天高地厚,却仁慈而勇敢。

    若永远是当年模样,该有多好……

    可苏战却无法责怪他,他曾经被母皇背叛,被挚爱憎恨,与亲女死别,他早就失去过世间所有的光亮,又何以拾起曾毁掉他的仁慈?

    站直了身子,苏战面无表情地回头,以最快的速度传下了他的命令:

    “大理寺所有眼线,全力阻止顾明谨找到地宫入口。”

    ——

    铮!

    利刃被掷入石壁,刀身颤动,振得声音尖利,刀上原本带着的血迹抖落四溅,顺着颜苒飞舞的发丝,染红了她莹白的耳垂。

    抬手擦去那滴血珠,颜苒转过身子,看着来人莞尔一笑:

    “先生大才,本不该与鼠辈为伍,小女子没什么本事,能推先生一把,也算积了功德。”

    老六浑身浴血,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阎罗,他用血迹斑斑的刀尖指向颜苒,双目赤红,语声含恨:

    “你这毒妇!大哥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虽厌憎他鄙陋,可从未起过杀心。如今你害我杀兄弟八人,我必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颜苒依旧笑靥如花,温声细语:“先生说的哪里话,杀他们的,不正是先生手上的这把刀吗?先生要报仇,就算不自裁,也该先折了刀才是。哦,我知道了,先生该不会是舍不得吧?哈哈,当真好笑!于先生而言,救命之恩竟比不过一把破刀。”

    老六眼神一寒,反而冷静了下来,呼吸平复了些许,看着颜苒冷笑道:“哈哈,你在激怒我?贱人,你不会觉得激怒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吧?”

    颜苒的笑意仿佛隐在云雾后,看不真切:“先生言重了,小女子能有什么本事?与先生说道许久,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生机罢了。”

    老六将刀支在地上,染血的唇角笑得残忍:“呵,放心,我不杀你,我会折磨你,直到生机到来的那一刻,再将你了结!”

    颜苒上下打量着他,面露狐疑:“是吗?可我看先生好像累了呢。”

    她转身将石壁上的匕首抽出,对他点了点头,“多谢,真真是雪中送炭,我也回个礼,让先生休息会,保证不跑,如何?”

    老六面色一白,方才他确实是放松了一下,怒火也渐渐消退,没有了上头的热血强撑身体,又经她一提醒,强忍着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让他的手都有些握不住刀了。

    看着颜苒娇美的脸庞,手指灵活地把玩着匕首,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我知道了,你武功不低,所以那石子才掷得极好,穴道也是你自己冲开的,你方才不是在激怒我,而是故意嚼舌让我冷静。只因你明白,愤怒的对手不计后果最为棘手,而一旦我冷静下来,便会感觉到疲惫,这是攻心之计。你深谙搏杀之道,绝不是普通的长安娘子,你究竟是谁?”

    颜苒轻笑道:“哦?先生是想与我交朋友吗?小女子也正有此意,这地宫甚大,不如我们各走一方,互相放过,如何?”

    见对方云淡风轻,老六的心里有些慌乱,疾声道:“你少自说自话!你真以为我会蠢到现在才发现吗?我告诉你,匕首上有毒,只要运功就会毒发!”

    “您说的对。”颜苒专注地看着他,眉心轻蹙,点了点头:“到现在才发现是有点蠢了,而用别人玩剩下的手段,也十分掉价!”

    高手过招,成败其实不在一招一式,而是一瞬的起心动念。匕首上确实没毒,不过是老六灵机一动,回敬颜苒的攻心之计。

    心思被戳穿,老六恼羞成怒:“少废话,拿命来!”

    颜苒心道,废话不少了,比她预计的多了一炷香。

    老六正举刀攻过来,架势倒是凌厉,但在颜苒看来却是破绽百出,现在的他着实不是自己的对手,她不急不徐地等在原地,等着三招内了结他的性命。

    关键时刻,一股力量却将她朝旁边一拉,伴着刺耳的训斥:“蠢女人,你怎么不躲?吓傻了吗?”

    看着眼前的苏惊鸿,颜苒和老六都没了动作,见他举着匕首张牙舞爪地挡在自己身前,颜苒忍不住问道:

    “殿下是迷路了吗?怎么还没跑出去?”

    苏惊鸿脸一红,激动道:“胡说什么,本宫是回来保护你的!你这蠢女人说的不对,一国太子的确不能被抓去草原,但却可以死在自己的国土上。本宫身为大轩储君,宁愿在你面前战死,也绝不用你的命换苟且偷生!”

    他将颜苒朝后一推,果决道:“快跑,用余生去宣扬本宫的事迹,莫让本宫白死!”

    颜苒愣愣地看着他单薄瘦小的背影,分明弱小到扛不起任何担子,恐惧到连站直都成了奢望,却还是坚定地挡在了自己面前,奋力想活成英雄的样子。

    她无奈地笑了,这孩子,还真是不自量力呢。

    老六方才杀了太多人,感觉到自己手的脱力,面对苏惊鸿的英雄气节,想起儿时自己练习武艺的初心,心里只有无休止的烦躁,他怒吼一声虚张声势,然后举起刀,奋力砍向了那个害怕到站不稳的孩子。

    “小破孩装什么英雄,想要名垂青史,你还早着呢!”颜苒大骂一声,提起苏惊鸿的后领轻松拉到身后,面对落下来的刀刃,从容不迫地抬起腿,绣花鞋直中老六胸口,将他一脚踹飞。

    “这可是方才杀了数人的凶徒!”见老六如同破麻袋一般飞出去,苏惊鸿微张着嘴,久久难以闭上。

    颜苒轻勾唇,负着手高深道:“所以他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啊——贱人,我必要杀你!”老六怒吼一声,再次跃起向颜苒冲来,这次他愤怒且不会轻敌,定要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吃到苦头。

    谁知眼前的女人突然面色一变,眼角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水,双手生涩地握着匕首,颤抖着站在苏惊鸿前面,凄声道:

    “鼠辈,要伤太子,先从我颜苒的尸体上踏过去!”

    怎么回事?这女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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