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耶律大石来到东京城,这次,他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天下第一的大城,是何等繁华。

    辽国人口最多的燕京城,与之相比,完全是天下地下的区别。

    别的不说,青石路居然在距离城墙十里外的小镇都能看到,而到了城中,街道上已不是青石,而是一种黑色的油泥,他入城时,正是秋雨绵延,油泥铺的街道虽然也有水坑,却不会有像青石路那样在雨天里动辄凹凸起翘的颠簸,平稳得让他觉得能在马车上写字。

    入了城中,他进了专门的驿馆下榻,正好先前催岁币的辽使耶律烈没有归国,早早前来迎接他,为耶律大石接风洗尘。

    大宋这些年铁锅已经是入了千家万户,灯油的替代让肉油更丰足了,新的菜式自然蓬勃而起,东京城的酒楼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新式吃食,让耶律大石大饱口福。

    次日,他们向礼部递交了国书,礼部的官员会安排他们的会见陛下和监国太子的时间,而这需要一两日安排。

    于是在这空闲之中,耶律烈便当了半个东道主,带着耶律大石游览东京城,正好,城外的商品展览会接近尾声,人已经不那么多了,这可是个东京城必去景点。

    耶律大石就这样被耶律烈带着,来到了如今有天下第一园之称的泽园打卡,体会大宋最优秀的物华天宝。

    两人一路闲聊,都默契地避开了辽国如今那风雨飘摇的局势,只谈风月诗词,沿途奇闻。

    当听到耶律大石正好遇到山水商行发股,并且买了两股矿山后,耶律烈十分羡慕,称大石林牙的气运惊人,如今山水商行的股份极其稀有,哪怕立刻转手,也能拿到三倍的收益。他去排队买过,但没有抽到签,大石林牙居然能一次就买到。

    耶律大石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面露笑意说这还要谢谢萧家借钱,不然他也不好买。

    两人说笑着便进了泽园,随后,自然是耶律大石一连串的惊讶之声,他知道大宋繁华——当初他可是抢了大宋府库的,甚至可以说辽国还能维持那么多的军队平叛,大宋的钱财是在其中出了大力的。

    可是这次却是真的惊到他了。

    他不是贫家子,但却已经是远支宗室,家中田产牲口有限,否则也不必苦读诗书,科举出头,但大宋这织机,真的是让他惊到了。

    一机十六锭,一次可以纺十六卷线,要知道在辽国,哪怕是家里有织机的,一年也织不出多少布匹,若没织机的贫家,用几根绞线,一年最多也就能织几尺布。

    难怪这大宋的布匹如今廉价!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忌妒,觉得大宋是依仗器械工匠之力,如果辽国也有这样的利器,那么民乱必然会少上无数,至少,那些路上饿死的人,不至于被扒掉衣服,身无寸缕地弃于荒野。

    再走几步,便见了许许多多的玻璃器皿,其中有一种叫望远镜的东西真是绝世好物,他想买几支,但一只价格居然比他买的矿山股还贵,他居然买不起。

    至于那种可以观毫微之物的浮游镜,他虽觉得新奇,却没有什么兴趣。

    药品也很好,除了早就在辽国风行的回春丹,耶律大石最想要的就是那能治痈疮的鱼石脂膏,痈疮是行军打仗的常见之疾,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名将死在这病上,可这种救命的东西,在大宋居然论斤卖??

    可惜人家不散卖,岭南来的大户来谈的都是几万几十万贯的大生意,人家没空捡他这几贯钱,让他自己去药铺买零碎的。

    而走到最后,他看到大片的油墨印机,许多商户都在兜售他秘制的油墨,说这些墨干得快,不易蹭花,印得快,但引起耶律大石好奇的,反而是几本用来

    做样品的书。

    他精通汉文,这几本明显是新书,没有卖到辽国。他便翻看了几眼,但看了几眼便移不开眼睛,其中的语句他太熟悉了,辽东那位,就经常用这书中的观点。他本想直接买,但一想先前遇到的无数次“不卖零碎”,知道这书肯定不单卖,于是悄悄留下了一贯钱,乘人不备,把书塞袖子里带走了。

    耶律烈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耶律大石则很淡定,才刚刚走出这墨园展区,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书来翻看。

    没办法,辽东那位给他们这些辽国文臣带来的阴影太大,他们十分想找到他如此厉害的原因,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哪里按耐得住。

    于是,他告别了耶律烈,在园里寻了个回廊,便安静地坐下,细细翻阅。

    里边的东西并不深奥,似乎在说一些世人皆知的事情,但他又总觉得无法领悟,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而这本是带了注解的,只注解的不是很合理,至少耶律大石对其中的评论是有反对意见的,可惜找不到人反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朗的声音问他:“你也喜欢看这离经叛道之书?”

    耶律大石猛然抬头,便见逆光之中,一名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他,不由洒脱一笑:“儒法之理在千年前,也不过是百家之一,怎能旁书一言,便算叛道?”

    辽国也有儒学,但却是两院制,南人治南,北人治北。中原的官制在草原上是万万行不通的,所以辽国对于宋学儒者的“半本论语治天下”之语素来不赞同,他是辽国宗室,对他来说,能救得家国的便是正道,不能的,那又何必管他是什么道。

    对面少年微微抬眉:“有道理!”

    耶律大石好奇道:“怎么,公子也喜欢这书?”

    “当然,这书与我颇有渊源,如今京城为他在报纸上的吵出的版面,能用来烧上一桌上等宴席。”对面的少年浅笑道,“你手上那本注解,已经被驳得面目全非,很多人都不看了。”

    耶律大石感谢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觉得其中有许多肤浅之语。”

    有话题就有可聊的,他知道自己辽国状元的水平肯定是不能和大宋这种文风极盛的地方相比,便把姿态摆得十分谦虚,向对面的少年讨教这书里一些不理解的地方。

    不想这位赵公子居然对这书的见解十分独道,耶律大石许多不懂的地方,被他一点拨,瞬间觉得茅塞顿开,用来比照如今大宋和辽东的一些行事,便也通透起来。

    在读这书前,他一直是将平民当做丁口,觉得他们只要提供税赋、劳役、要饿死时别添乱,便算是足够了,但在读了这书后,他才发现,原来人的作用那么大。

    一个积极劳动的人和一个会善用工具的人,又是那么不同。

    不过,他还是有地方不能理解:“可若按书中所说,生产力发展了,他们都能有农具做武器、有粮食做资粮,岂不是更容易出乱子?若是到处修路,乱军岂不是很容易便能顺着路打到国都?”

    他还举了个例子:“我记得秦末之时,彭越便是借着秦国修筑的驰道为乱,从容逃离,让敌军无法围剿,安史之乱时,也是三镇节度使有了钱粮,才有底气作乱。”

    “你说的,有几个是平民百姓?”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反问:“再者,是衣食无着的流民容易出乱子,还是衣食富足的农人容易出乱子?遇到灾荒年间,是有粮的人沦落为寇容易,还是有妻儿家宅的人容易?不说秦末,南边的方腊,北边的张撒八等人,不都是因为朝廷逼迫,才生的起兵么?”

    耶律大石不由苦笑:“赵公子可真是敢言,且不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商君书的驭民之道,不正

    是汉人治国的圭臬么?”

    那少年轻轻摇头:“那是他人的圭臬,非是我的。”

    耶律大石微微一怔,奇道:“阁下心中已经遵守此书之道了么,须知这不过是一人之念,而商君之道,却是已经通行天下之道。”

    对方抬眸一笑,随意道:“如此,当由我来证此道。”

    耶律大石忍俊不禁:“阁下好大的口气。”

    对方点头:“我既年轻,当有几分锐气。”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人,他已不年轻,却成日倒饬自己,看着如二十许人,先前不解,原来是在保持锐气么?”耶律大石微笑回忆,“他所行之道,与你倒有几分相似。”

    “那定是个奇人。”

    “确实!他若见你,定会收你为徒。”

    “是么,那你若有空,帮我引见引见,看我有无这缘分。”

    两人的交流很愉快,直到天色将晚,才各自离开,赵姓少年还说过上七天还会来此,耶律大石与他约定了七天后在这里再聚。

    回到驿馆后,耶律大石在次日收到消息,礼部已经安排了,他在两天后面见太子——见皇帝递国书的环节省了,最近陛下说身体抱恙,所有事情全由太子做主。

    ……

    于是两日后,耶律大石一身盛装,带着礼物,去拜见大宋太子,路上他有些忐忑,听说这位太子是当年被他掳到辽东的宗室之一,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辽东逃回来,并且打败嫡兄成为太子。

    这应该是一个很惊险的宫廷斗争吧?

    可惜当时掳走的宗室有数千人,那位当时只是一位普通宗室,也不起眼,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方长什么样子。

    不过,等他进入东宫,见到那位优雅俊美的少年时,脑子一嗡,心中一凉。

    就在前日,他还笑这少年口气好大……

    这时,那少年也顺势显出惊讶之色,然后轻笑道:“原来是阁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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