婔娘最近总觉着身子不爽利。

    一睁眼,只要是瞧见楼里大红大紫奢丽的物什。

    莫名的呕吐与自我厌恶便像失智的疯癫子一样,将她的心冲撞得七零八落。

    按理说,作为自小被卖入艳粉楼的姑娘,所谓的羞耻心都早已被棍棒打教下化成一块谄笑的面具镶在了脸上才是。

    可是,不对劲。

    她这两日统共接了一个王公子,这王公子是她的众多恩客中,最好模好样的了。

    自成了这楼里的头牌,妈妈给了她自己挑选恩客的权利。

    但也不能不挑,七日至少一名恩客入帐。

    这日子当然比以前来者不拒好过得多,楼里的姐妹别是多羡慕她。

    她本也满意。

    这一切在她大前日醒来时,具变了味道。

    好脏。

    目之所及,触之所及。

    都肮脏得让她呕吐。

    婔娘不会忘记。

    当过夜的王公子早时醒来要搂她时,她心里遽然迸发的恶心和暴怒。

    她疯狂地尖叫着,手打脚踢把王公子踹得跌在地上龇牙咧嘴辱骂她。

    妈妈与楼里的打手以为她房里遭了贼人,匆匆推门而入。

    王公子见主持的来了,自然又是连声的哀道,他说婔娘这个贱货,晚上玩得花,这会子倒装起贞洁烈妇了。

    妈妈见不是什么大事,把打手都推出房门,自个儿蹲下,媚笑着把王公子搀了起来。

    “王公子,你瞧瞧,是婔娘不对啦,婔娘给你道歉啦。这不婔娘这几日身子不好嘛,您宽容大量,原谅她这一回。下一次,保管您舒舒服服的。”

    王公子摸了摸后腰,龇龇牙:“真晦气,呸。”

    鄙夷又惊怒地甩了婔娘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

    妈妈将王公子好声好气地送到了楼下,王公子转身在她身上用力揉捏了一把,冷哼一声后才离开。

    等回到婔娘的房间。

    婔娘还坐在床上,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十足的痴态。

    “你这蹄子,怎么回事,王公子那样的人物,你还不满意,我看你就是——”

    妈妈冷着脸正教训着,婔娘已经趴着干呕起来。

    一眼瞧见婔娘身上的淤青,妈妈叹了口气,上前轻柔地拍了拍婔娘的背,安抚道:“婔娘,你是艳粉楼的头牌,外头多少公子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眼。不要不知足。”

    “你是妈妈自小看着长大的,妈妈也知道你性子乖觉。今日之事,只当你是身体不好。妈妈给你几日的闲暇,你好好休息。”

    说完,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婔娘抽泣耸立的薄背上,妖娆离开。

    婔娘兀自哭了许久。

    情绪来得莫名,自十三岁挂牌接客后,她再没像如今这般失措痛哭。

    我是谁?

    我是谁?!!

    我不该在这里?

    我是婔娘吗?

    我若是婔娘,婔娘又怎会甘受这样的日子呢?

    哭到抽搐,全身无力瘫倒在床上,婔娘双目无神。

    一室死寂中,被关上的门重新打开。

    婔娘听见脚步声向她迫近,惊恐地睁大眼睛,拼了命要动弹,手脚却软得如烂泥。

    是谁?

    余光中那样高大的身影,是个男人,是个男人!

    婔娘此时无“衣”无靠,绝望地感受到那男人的步步相近。

    等待折辱的过程如此漫长,婔娘甚至欲在此事后吊死自己,也好过不干不净地活着。

    没有想象中的暴力相加,一声清晰而绵邈的叹息从上方传来。

    立在婔娘身旁的青衣男子,正负手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分明那双墨玉一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婔娘还是感受到了悲悯与宽宥。

    那样平静的眼神,婔娘可以从其中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姿。

    “姜陵台,你竟被这楼约束在厉鬼的身中。”

    男人声音清冽,上前一步将滑下的锦被复盖在她身上。

    婔娘的惊惧被男人无情无欲的眼神安抚,她咬唇,居然注意起男人口中的“姜陵台”。

    谁是姜陵台呢?

    厉鬼又在哪里?

    “未曾丧命,倒是不幸之大幸了。”

    解缚指尖摩挲下手心。

    他与姜陵台差了一息两息的时差进来,平白在这个秘境中待了两日才找到姜陵台。

    解缚本打算,只要找到姜陵台,就不再顾忌艳粉楼,直接舍了这肉身破镜。

    可照此刻情状,姜陵台该是自我意识丧失,自觉成那厉鬼了。

    这是百年前,艳粉楼建后多年,也是那厉鬼做花楼头牌之时。

    所以,艳粉楼将姜陵台塞进这厉鬼的身子里,是要他再经历一次那厉鬼的经历?

    如此看来,只要姜陵台顺着这被安排好的命运走下去,必死无疑,死后自是要入艳粉楼的口。

    那么,要如何唤醒姜陵台的自我意识?

    解缚撑额,宽大衣袖滑下,突出一截清瘦腕骨。

    他进了秘境后,修为十不存一,又占了这楼里一个盲眼医师的身份,着实不好行动。

    他不仅需照着话本里的人物风格行事,还要提防这艳粉楼。

    艳粉楼若是发现了他,秘境必定破灭。

    解缚自是可以出去——舍了这病重的身子即可。

    而姜陵台不醒,等待他的结局便是魂飞魄散。

    解缚伸指抚了抚自己的眼。

    思虑着如何在除姜陵台以外的人面前,表现出患有眼疾的模样。

    “您您是谁?”

    婔娘,即姜陵台,睁着双泪眼,怯怯地询问。

    解缚闻言转身,长身鹤立,垂眼温柔:“我是楼中的医师,不必担心,管事的叫我来看一看你的病。”

    医师?

    楼中何时出现了这般的医师?

    通身的气派比她曾接待过的王爷还来得尊贵。

    虽说一身粗布麻衣,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宣告身份,但就是教人心生敬意又仰慕不已。

    “奴无病,您可离去了。”

    姜陵台低着一张素白的美人脸,长黑睫毛被泪意粘成一绺绺的。

    端的正是花容月貌,风情无限。

    解缚错开眼。

    姜陵台露出的半边削肩如一捧雪。

    于是想当然地回忆起姜陵台叼着烟和他说不相干的样子。

    沉肃的气氛中,突然荡起一声轻笑。

    姜陵台有些讶然,不明白自己的话如何惹了这医师发笑。

    但见解缚笑,他也不由得嘴角咧起小小的弧度,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己很放松,又开心。

    单单是这医师站在这儿的缘故吗?

    “不知姑娘芳名?”

    姜陵台羞怯地避开解缚询问的眼眸:“奴贱名婔娘,花柳之名,不值一提。”

    解缚点点头,“在下解缚。”,又从自己带进来的医箱里掏出一白瓷瓶,轻放在床侧的梳妆台上。

    他微微欠身:“婔娘姑娘,在下便告辞了。这是治瘀伤的药,早晚各抹一次即可。”

    不可久待,他出去寻些法子,总好过坐以待毙。

    既是找到了姜陵台,知悉安全,再待下去也是徒增风险。

    解缚便旋身离去。

    姜陵台咬住下唇肉,齿痕森白,他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注视着解缚的身影消失,他心中陡然慌乱起来。

    他觉着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与这医师交待。

    只是只是

    姜陵台开始头痛欲裂。

    吊死的欲望还是很强烈。

    但他心中有了另一股期盼,暂时压抑了那欲望。

    眼前浮现出解缚那修长的身影。

    医师清隽温和的面庞牢牢地摄住了他的心。

    双腿不经意一动,酸痛立刻蔓延至全身。

    床上的美人不由苦笑连连。

    ——婔娘啊婔娘。

    你生在腌臜地,做的低贱事,竟还想肖想那般干净的人儿啊。

    正是绝望时,繁杂心事中,某一想法如白光骤现,猛地向他伸出诱惑的枝蔓。

    ——可是,为何不能呢。

    若是清白人儿,想个法子将他变成与我一样。

    那不就触手可及了吗?

    姜陵台舔了舔苍白的唇,空茫的眼神落在满是靡丽滋味的床幔之间,忽地吃吃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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