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我是谁?”颜苒摘下脸上的白面具,露出她自个的容颜。

    “娘子。”几人忙收了兵刃,躬身行下一礼。

    他们低头的一瞬间,颜苒身形闪动,在他们后颈上各点了一下,对方身形一僵,再也没了动弹的能力。

    “我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们也莫要坏我的事。”颜苒拍去手上的灰尘,翩然朝内院行去。

    “娘子,您可算回来了,这几日您都去哪了?”

    小芸听到动静,紧张地朝门口张望,见来人是她,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朝她福了福身。

    颜苒打量着低眉顺眼的小芸,眼里是放不下的防备。

    她今日折腾一场,目的是引走颜睢,更让顾明谨以为,她是要找符衍深。

    而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颜府。

    从前世符衍深的背叛起,她便有一种荒诞又真实的直觉,那便是她的成长,处处围绕着谎言。

    撒谎的,从来不仅仅是红棉、颜睢或者符衍深。

    方才的侍卫、面前的小芸、甚至是爹爹,都在尽力隐瞒着她什么。

    而前世爹爹的死,便是这场弥天大谎的结局。

    若她能和顾明谨好好的,可能至死都不会知道真相,可耻地活在爹爹用生命换来的太平里,一生混沌。

    但她这一世要的,是爹爹活着。

    哪怕代价是,毁了这精心粉饰的太平。

    “带我去见红棉。”颜苒手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红棉姐姐不在府里。”小芸眼神微闪,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颜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小芸,是我小看你了。”

    “娘子……”小芸无措地看向她,眼睛里泛起水雾。

    “罢了,你不告诉我,我便自己找。”颜苒一脚踢开了最近的房门。

    “娘子,我们不是您的敌人。”

    房中空无一人,颜苒身后,小芸抽噎着跪在地上,凄然道:

    “颜府所有人,都是为保护您而来,您的平安喜乐,比我们每个人的命都要重要。”

    她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小芸求您,别再问了,这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蒙昧何以喜,无知何以乐,不明真相,终日惶惶,谈何平安?我知你们效忠于我爹爹,但如今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一局里,爹爹他赌上了自己的命!生机渺茫,但我必须救他!”颜苒扶住小芸的肩,也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娘子,不可!”小芸哭花的脸一瞬便被吓白,手忙脚乱地要去扶她起来。

    “小芸,我也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我爹爹!”颜苒脸上的泪珠成串落下,扶住小芸的手微微发抖,悲恸不似作假。

    “娘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说,不能说……”小芸哭着,不住摇着头,就是不肯吐露半字。

    颜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去推房门,推到第三间时,门从内里打开,年迈妇人眼眶微红,沙哑着声音唤她:

    “见过娘子。”

    “李嬷嬷。”颜苒的目光从她脸上的每一道细纹上扫过,声线有些颤抖。

    “进来吧,莫寻红棉了,她的确被送出长安了。”李氏叹了一口气,将颜苒请进屋,为她斟了一杯茶。

    李氏是颜苒的送嫁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前世随她嫁入贤王府后,见她日子平顺,便请辞回冀州了,之后颜伯成出事,便没了音信。

    她与颜苒一同染的春温,因此颜苒醒来时并未见到她。

    “嬷嬷,您身子还好吗?”李氏的年纪够做颜苒祖母,颜苒对她又敬又爱,不敢再造次。

    “托娘子的福,好多了。”李氏轻抚颜苒面庞,目光里带着怜爱。

    “娘子是孝顺的,这些日子受苦了。”李氏让她坐凳子上,哽咽着将她抱进怀里,轻抚她的脊背。

    在久违的温暖怀抱里,颜苒想起前世失去爹爹的无助,重生后的众叛亲离,一种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抱着李氏痛哭出声。

    “娘子,你莫要怪将军,他知自己必死无疑,只能将您匆匆嫁进贤王府,来护您周全。”李氏的声音温柔却悲怆。

    “究竟,是为何?”与自己所猜测的相同,颜苒抬起湿漉漉的眼看她,含着浓浓的祈求。

    李氏整理着她的鬓发,哽咽着摇头:“您救不下他的,但贤王府能护住您。”

    颜苒紧紧抓住她的衣角,眼尾都泛着红:“不试试怎么知道?那是我爹爹,我怎么能看着他去死?”

    李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态度却坚若磐石:“可是娘子呀,老身不能为了那些许可能,便赌上您的命。”

    颜苒站起身,红着眼看着李氏,唇角抿着倔强。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李嬷嬷,颜苒不惧死。”她说得掷地有声。

    李氏定定看着她,朝后退了一步,躬身深深行下一礼。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的命,比我们所有人的都要重要。”她抬起头,眼里交织着深沉而复杂的情绪:

    “娘子,您是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意义。”

    “为什么,嬷嬷,告诉我。”

    颜苒轻摇着头后退,李氏眼里的情绪太重,绝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或者下属对主子的情感那么简单,她只感觉一张大网如乌云罩顶,呼啸着朝她压下来,带着她难以承受的重量。

    “不能说,不能说……”

    李氏擦着泪,不住摇头,手撑在桌子上,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能说,你们都说不能说,究竟是什么事,教你们心知肚明却不敢向我透露分毫?”颜苒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稳,眼里带着浓浓的恳求:

    “嬷嬷,告诉我吧,我知晓轻重,我向您保证,会顾惜自己的命,绝不涉险!”

    “娘子,我不信您。”李氏温柔地看着她,含泪微笑:

    “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孝顺、纯良、勇敢,您会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人苦习武艺,也会扮成男子上阵杀敌,哪怕没人知道那是您。所以,我知道,您不会选择袖手旁观,您会把自己卷进去,拿自个的命护着别人。”

    李氏又站起来,决绝地看着颜苒:

    “所以,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您卷进来。”

    颜苒眸光微黯,瘫坐在凳子上,声音都软了些:“您拿命逼我,不是拿刀刺我的心吗?”

    李氏坐在她的对面,暖着她的手:“嫁给世子,您能平安一世。您平安,便对得起所有人。”

    颜苒反握住她的手,再次恳切道:“明知爹爹有难,我如何袖手旁观,求嬷嬷指点,我做些什么,能让形势好些?”

    李氏侧过视线,眼里有一瞬的挣扎。

    颜苒没有错过那一丝挣扎,更近一步道:“您看着爹爹一路走到现在,难道不希望他好好活着吗?”

    “将军的根基在冀州……”李氏拧着眉,说得缓慢。

    颜苒也不催,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李氏看着颜苒,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但是,若他能被调回长安,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颜苒拜谢嬷嬷。”颜苒郑重行下一礼。

    “娘子还是要走吗?”李氏问道。

    颜苒点点头:“颜睢愚忠,不会帮我,等他回来,我便很难走了。”

    事实上,她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以顾明谨的机警,恐怕已经反应过来了。

    颜苒朝她抱拳:“李嬷嬷,我会回来看您的,等我消息。”

    李氏叹了一口气。

    颜苒出了屋子,小芸等一众侍女正站在院中等她,表情都是一般凝重。

    “有劳各位,照顾好李嬷嬷。”颜苒轻额首,戴上面具,跃上了颜府的墙。

    离开齐府时,她微调了自己的身形,所着也是男装,站在墙头,她紧紧戴上面具,为保妥帖,又吞了一粒改变声线的药。

    如此万事俱备,想来就算路上撞见顾明谨,也能顺利擦肩而过,安全回到国舅府。

    她在国舅府放替身,便是告诉颜睢,国舅府护她,他去过一次扑了空,再去便算明抢,是向齐家宣战,所以任他武艺再高,也不能再轻闯国舅府绑她。

    如此一来,只要她老实待在国舅府,顾明谨和颜睢便奈何不了她。

    而她也能利用齐南枝的力量将爹爹调回长安。

    颜苒轻舒一口气,重生几天,四处奔波绞尽脑汁,虽然还能没能触碰到被隐藏的秘密,但已然有了较为清晰的计划,救下爹爹的性命也好像有了希望。

    顺利到,让人怀疑此刻的真实。

    此时天已擦黑,路边摊贩掌起了灯,处在点点灯火里,看着天边拨开云雾的圆月,颜苒想起了几日前的长安夜奔。

    那天被顾明谨抱在怀里,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那种热切的体温。

    她轻轻蹙起了眉头,顾明谨他,究竟想做什么?

    想不通便罢了,毕竟自己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多不知道的秘密,有无法理解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

    只要记住,顾明谨现在,是她的敌人。

    颜苒的目光顺着月华,落在一个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形上,轻蹙起了眉头。

    顾明谨正领着颜睢等一大群人,疾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被发现后逃走的可能性为,零。

    颜苒转过身,随手拿起了小摊上的一个物件,故作专注地把玩。

    水沉香的味道从身后拂过,颜苒捏紧了手里物件,心悬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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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为上(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白兔渡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20章 他们是敌人,贤妻为上(双重生),一本书并收藏贤妻为上(双重生)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