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了,我和他走。”颜苒错开眼,有点惧于看他的眼神。

    可又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最多不过是愤怒而已。

    她一定是顺从惯了,才会在反叛着离开时如此心头抽痛。

    “好。”顾明谨的声音里辨不明情绪,果断转过身,径直朝外走去。

    “你的东西。”颜苒叫住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

    他没有回头,连停顿都是未曾,颜苒都以为他不会再答话了,一道声音却飘了过来,恍若错觉。

    他说,“随你处置。”

    颜苒不想收,又怕再纠缠他会改变主意,便只能拿着盒子愣在原地,如同两个烫手山芋。

    “颜娘子,这是什么?”齐南枝走过来,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如同赢了一场大战。

    “两个小玩意,家主帮我扔了吧。”颜苒脸一红,将盒子塞进齐南枝怀里,匆匆往国舅府走,似乎顾明谨在身后追。

    齐南枝哑然失笑,打开盒子看了看,追到颜苒身边,状若不经意地询问:

    “这东西不差,丢了可惜,本官能留着吗?”

    “家主不嫌弃就好。”颜苒没有多想,一头扎进齐府的大门,直到踩在坚实的地上,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多谢今日家主替我解围。”颜苒朝齐南枝行了一礼。

    齐南枝的眼里带着欣赏:“是你筹谋地好,即使是布了孙家药铺和府中替身这两处疑云,还是让本官去接你以求万全,如此手段,本官当真是捡了宝。”

    “劳烦家主了,属下惭愧。”颜苒有些不好意思,分明是自己的事情,却扰得齐南枝陪自己胡闹。

    齐南枝收起折扇,扇骨在手心轻拍,笑得温文尔雅:“颜娘子千万别这么说,你也帮了我很多,朋友之间,理当有来有往。”

    对着颜苒时,齐南枝态度亲昵,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家主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再次听到这声颜娘子,颜苒意识到齐南枝或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想不通哪里出了破绽,毕竟连顾明谨都没有看穿。

    齐南枝复又展开折扇,在自己鼻尖上轻拍,顿了顿才道:“这是秘密,时机到了,自然坦诚相告。”

    “好。”颜苒反而松了一口气,齐南枝待她真诚,她却瞒着他良多,他有秘密也好,起码她不算欠他太多。

    天色已晚,相顾已是无言,颜苒拜别了齐南枝,独自回了院子。

    她住的院子名清心院,依旧一览无余,空旷地让人安心。

    不曾想过,重生一场,曾经最怕的地方反而成了自己最安心的。

    而曾经自以为的家,如今却杀机四伏。

    洗漱好躺在塌上,颜苒才松了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开始思考日后的对策。

    当务之急是让齐南枝帮忙调爹爹回京,边将回京不是小事,若按常规程序恐怕不行,得有别的奇招。

    此外,还得想法子见见符衍深,既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个局,那么符衍深也极可能就是局中人,而且还是妄图逃离的局中人。

    从前世的结局来看,他还是没能逃脱。

    所以,符衍深应当是唯一一个可能告诉她真相的人。

    得知了真相,她才有机会成为那执棋的手,与背后之人争上一争。

    这一死局,她颜苒入定了。

    ——

    次日没有朝会,依旧是清晨议事,婢子送来的洗漱物件里,有一个新的面具。

    颜苒端详着那个面具,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方巾帕,上面绣着一匹栩栩如生的狼,每根毛发都张扬着野性,似乎随时都要从帕子上跃出。

    这只是第一印象,细细观之,这狼的身形与女子柔韧之美相符,就像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

    这是初次见面,齐南枝用来揭穿她易容的帕子。

    回想起进来齐府后的这一路,确实走得过于平顺了,齐南枝对她的信任虽不算错付,却也来得莫名其妙。

    颜苒把帕子收起来,简单变装后戴了面具,匆匆前往议事堂。

    “见过首席,是去议事吗?可否与小生同路?”路上,有门殷勤地凑过来,要同她一起走。

    “甚巧,首席在此处,便一齐去议事堂吧。”另一侧又围过来一人。

    颜苒淡淡额首,却不想一路上不断有人赶上来寒暄,以颜苒为中心的位置,渐渐聚起更多的人。

    这与第一日来时的冷清相去甚远,倒有几分前世作为顾家主母的排场。

    颜苒一时间有些怔愣,前世的她,若不看人后的劳心劳力,人前确实是前呼后拥,威风凛凛的。

    沦落一遭,她才意识到,那会教人以为她过得极好,认为她难以接近。

    顾明谨,也会这么想吗?

    今日议事堂坐得满满堂堂,齐淑娴一早便来了,还在主座旁设了个副座,自己风情万种地坐在主位上,眼神却凌厉,一一扫过忠于齐南枝的门。

    被她看着,那些白衣门都深深低着头,惟恐成了她杀来立威的第一滴血。

    齐南枝到场时,也有些惊诧于她的做派,虽然齐淑娴掌齐家大权已久,但也从未在明面上这么嚣张过。

    将齐南枝挤到一边,自己居正位,这是毫不掩饰地独揽大权。

    齐淑娴见齐南枝过来,面上笑开成了一朵明媚的花,热情地招呼道:

    “枝儿来了,今日本宫身体不适,便先坐下了,怕你没地方坐,又特地给你搬来了座位,快些过来,坐长姐身边。”

    齐南枝躬身一拜:“长姐言重了,只是这议事之地,素来只有一个正位,旁的位置不合礼数,既然长姐要坐,南枝站着便好。”

    “在乎那劳什子规矩作甚……”齐淑娴话说一半,突然声音一颤,带着些脆弱伤感:

    “枝儿这是在责怪长姐吗?竟是我这个外嫁女僭越,让你坐便是了!”

    她作势便要起来,只是直到齐南枝从十步开外走到她面前,她的身子都没有离开凳子一寸,齐南枝扶住她的肩,再深深拜下:

    “长姐折煞南枝了,南枝自幼丧母,有长姐照顾才能有今日,这主位长姐坐得也该坐,南枝只恨自己不成器,才让长姐诸多操心,长姐对齐家,对南枝的心意,南枝永远铭感五内!”

    他这话说完,齐淑娴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乖孩子,竟是长姐误会你了,快些起来,莫让台下的先生们看了笑话。”

    齐南枝哄好了齐淑娴,还是将副座撤了下去,挺直着腰杆站在齐淑娴身侧,主持这场议事。

    颜苒前几日得空朝齐宴询问过,明白了两世齐家家主出现偏差的原因。

    这一世的齐金戈遇到了一个术士,那人说齐家会败落在齐淑娴手上,齐金戈信以为真,不愿再听齐淑娴的话。

    可他哪里是齐淑娴的对手,很快便成了弃子,眼睁着看齐淑娴扶持齐南枝当家主。

    齐南枝是庶子幼子,几乎是不可能当上家主的,却是她最合适的傀儡。

    但她没想到,齐南枝心机颇深,已经收拢了齐宴在内的不少门忠心于他。

    直到齐南枝擅自启用颜苒做首席,才让齐淑娴看到了反叛的苗头,因此才会带着亲信出走议事,借以敲打齐南枝,让他明白自己傀儡的身份。

    如今看来,是又被齐南枝暂时哄住了。

    颜苒明白,如今的齐南枝还无法与齐淑娴抗衡,只能先卖乖稳住她,再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知不觉间吞下整个齐家。

    若有任何差池,则满盘皆输。

    这次矛盾的核心在自己,但也是齐南枝对于齐淑娴底线的试探,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颜苒唇角轻勾,看来接下来,自己也得表示一二。

    在接下来的议事中,作为首席,颜苒向齐淑娴接连献了几条良策,是向她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表忠。

    齐淑娴的眉头明显舒展了些,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充满敌意。

    颜苒不愿帮她太多,那些法子不算有悖道义,且都是前世国舅府一党自己做过的,只是她先旁人一步提出了而已。

    齐南枝朝她笑了笑,眸中星光点点。

    颜苒想起什么,朝他髻上的簪看去,上好的羊脂白玉在阳光下晶莹透亮,应当不是她昨日在路边随手买的凤首玉簪。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应当是多想了,齐南枝那么说也是为了缓和气氛,并不是贪图她这十两银子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这两样的东西的意思太暧昧,她昨日的做法不妥当,还是要回来比较好,再备些其它礼物还给他。

    一晃神的工夫,齐淑娴又看向了她,笑得花枝招展:“简先生真是奇才,枝儿的眼光当真不错,本宫这里有个拿不准的事情,想听听先生的想法。”

    颜苒赶忙起身,抱拳道:“贵人但讲无妨。”

    齐淑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最近信王府的陆寅抓了一家子前朝余孽,那家人在长安蛰伏多年,想来令人后怕,这事陛下很是重视,竟然要亲自审问。简先生说道说道,这是个什么信号,我齐家,是不是也该抓几个前朝余孽来给陛下分忧?”

    颜苒想了想前世的记忆,似乎并未听说前朝人翻了什么大浪,想来陛下也是在意那家人蛰伏太久,觉得细思极恐而已。

    她在冀州长大,很少接触与前朝相关的事情,后来嫁来长安,此事又似乎是什么禁忌,少有人讲,她便也未主动深究。

    因此,她了解的也不多就是了。

    不过,应当本身就不必在意。

    正要将想好的答案说出口,颜苒却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齐淑娴十分看重权力,一边受用苏彻的温柔小意,一边将手里的权力抓得死死的,丝毫不肯陷入被动,又怎会需要猜测苏彻的想法?

    “哈哈哈。”齐淑娴的笑声从台上传来,带着些诡异,她看着颜苒,娇声道:

    “其实本宫不爱做那谄媚之事,只是听说我齐家人昨日去找过那家叛贼,因此来问问简首席而已。”

    她的眼神募地一深,厉声道:“首席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与那孙氏医馆的叛贼,究竟有什么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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