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医馆,是那日长安夜奔时,顾明谨就近带她去的医馆。

    颜苒唇色发白,却不是因为齐淑娴的质问,而是惊骇于那么好的老郎中夫妇,竟然被当做叛贼抓起来了吗?

    皇帝苏彻,还要亲自审问他们?

    “是南枝院子里的侍妾身体不适,首席只不过是顺口推荐而已。南枝情急之下便派人去了,不想那郎中竟是逆党,招惹了是非,得亏有长姐处理后事,才未引起圣上猜疑,南枝惭愧,还请长姐责罚。”

    齐南枝内疚的声音从台上传来,颜苒抬眼看去,他又躬身拜在了齐淑娴面前,面上满是懊悔。

    颜苒也起身一拜:“是属下举荐有误,家主重情重义,何错之有?贵人责罚属下便好。”

    齐淑娴温和一笑,亲手将齐南枝扶起:“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宫岂是不讲道理的人?千金易得,良医难求,那孙郎中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医,你们去找他求医,只能说明你们眼光独到,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德高望重的神医竟是前朝余孽?别说你们,连那顾明谨都栽了,惹了一身腥呢。”

    齐南枝顺着被她扶起,也笑道:

    “谢长姐宽容,只是顾世子也被牵扯进去了吗?”

    颜苒刚坐回去,闻言也看了过去,心里有些慌乱,前世她不认识孙神医,却对顾家熟悉至极,并不记得此时和什么前朝余孽有牵扯。

    齐淑娴冷笑道:“呵呵,他这次可栽了个大跟头,陆寅在账本上翻出了他贤王府的名目便罢了,还在屏风的缝隙里找到了他家的银票,数额不小,连那一家余孽都说不清楚,陛下召他去问,他只答不知道,真真不知天高地厚,当真以为……”

    说到这里,齐淑娴噤了声,面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虽未尽言,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是仗着贤王府祖上有功,又握有丹书铁券罢了。但史上又有多少开国元勋被灭了门?惹得圣上猜疑,他家能平安多久,还真真难说。

    颜苒蜷起手指,轻轻抓挠着自己的手心,账是顾明谨记下的,但银票却是她偷来塞的,这次的事情,貌似是她坑害了顾明谨。

    指甲入肉,留下一道血痕,抓人的是嫉恨顾明谨的陆寅,或许整件事情,都与她们那天晚上去了孙家药铺有关。

    此事,因她而起。

    齐淑娴带人商议起了如何借势打压顾家,她越听越不是滋味,手心的伤口也越抓越深,好不容易等议事结束,送走了齐淑娴,齐宴又站了过来,示意齐南枝在老地方等她。

    颜苒点了点头,把渗着血的手藏进衣袖中,起身去寻齐南枝。

    “你莫伤怀,此事动摇不了顾家根基。”见她过来,齐南枝急忙迎上去,鼻尖微动,蹙紧了眉。

    “谁担心他了。”颜苒摇了摇头,又看向他,“孙郎中夫妻人不错,此案可有回旋的余地?”

    齐南枝叹道:“证据确凿,供认不讳,怕是没有余地了。”

    没有冤情,意味着不全怪颜苒,但没有冤情,也代表没有活路。

    重新活过来,孙郎中夫妇是第一对让她感觉到暖的人。

    “我是有几房侍妾,但……但那是做戏给长姐看的。”齐南枝突然脸一红,支支吾吾道。

    颜苒闻言看向他,没有说话。

    齐南枝面色有些不自然,朝后退了一步,又疾声道:“所以,在我们共同图谋之事完成之前,我不会放纵自己。”

    颜苒抱拳行下一礼:“听闻家主快过生辰了,为感谢家主的知遇之恩,属下会准备一份大礼。”

    齐南枝微勾唇角,温和地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我当家主是朋友,礼是心意,不可不送。”

    齐南枝笑着想说什么,颜苒却话风一转:“属下惭愧,后来才想明白,昨日那两样小物件寓意暧昧,送与家主不妥,鄙陋之物,想来家主也是瞧不上的,不如退还给属下,让属下自己处理?”

    齐南枝身体一僵,面色显而易见地发白,过了三息的时间,他才又戴上了一贯的温润的笑,翩然道:

    “好,本官也是觉得丢了可惜,才代为保管,现在归还也是应当,简先生先回去,稍后本官会遣人送去清心院。”

    “谢家主理解,属下告辞。”颜苒微微额首,转身离去。

    齐南枝脸上的笑意在她转身后便慢慢淡去了,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低声唤来了齐宴。

    ——

    颜苒翻着轩国法令,思索着半年内将爹爹调回长安的可能性。

    边将任免是大事,手握兵权者入长安更是忌讳,但若要免了爹爹的兵权,无非是夺走了他最后一层依仗。

    除非……圣旨一道,回京面圣。

    正找到些许思绪,门却被叩响了。

    “简先生,主子遣人给您松了些东西。”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些日子,这位侍女虽贴身服侍她,却从未进过房门,有什么东西也都是送到门口。

    颜苒未吞改变声音的丸药,便没有应她,听着她的脚步走开了,才戴着面具将东西拿进来。

    昨日递给齐南枝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摆着,颜苒打开看了看,的确装的是凤钗与玉簪,随即收到一旁,暂将此事放下了。

    令她在意的是,托盘里还有几个小瓷瓶,另外附了一张纸。

    颜苒微蹙眉,将纸展开,见是一些药名,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瓷瓶里装着的,是一些外敷内用的上好伤药。

    这是首席该有的份额,还是有什么危险的任务让她做?

    细想起来,好像自己这个首席只是议事,从未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

    这是要来了吗?

    福至心灵,颜苒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结痂的手掌,面色怪异。

    转头看向窗外,炽烈的黄昏后,天已擦黑,现下是贤王府昼夜守卫换岗的时候,即,防守最松之时。

    颜苒心跳微微加快,总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

    在冀州,每每有这种感觉,便是蛮子又来滋扰了。

    在危机之前,颜苒的直觉一向很准。

    前世死劫之前,她几乎是彻夜难眠,她承认,选择那时离开,也有担心滔天大祸连累贤王府的考量。

    天色渐渐变得浓黑,颜苒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将匕首抓在手心,任由黑暗席卷了整个房间,却没有去点燃一盏灯火。

    院子里长明的灯火微微摇曳,在空旷的院子洒出一片微弱的光,放大自己狰狞的影子,又显得那么弱小无力。

    一道劲风闪过,那灯不甘地寂灭,院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颜苒盯着紧闭的房门的,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吐息,匕首半出鞘,随时准备掷出,一击毙命。

    略显沉重的呼吸跟着一道黑影打在房门上,空气里萦着淡淡的血腥味,但那呼吸只沉了一瞬便陡然收住,一旁的窗户被猛地拉开……

    竟然立即察觉了颜苒刻意隐藏的气息,不走门改走窗户,来人定是个智勇双全的高手,颜苒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掷向窗户,想速战速决了结那个人。

    然而窗户只是虚晃一枪,几乎是同时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影朝着匕首掷出的方向扑来。

    所幸颜苒料到了他这一出,掷出匕首后便闪身到了一边,等他冲来后径直压了上去,想要锁住他。

    对方却及时倾身,在颜苒压过去前撤开,在颜苒碰倒地面的一瞬反压过来,牢牢锁住了她。

    颜苒取了发上银簪,在他压过来的一瞬刺向他的心口,两人贴的太近,她才闻出了血腥气里掩盖的水沉香,在离他要害半寸时堪堪收住,松手任银簪落在了地上。

    “颜苒。”

    “嘶,顾明谨!”

    两人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同时响起,和银簪落地的清脆响声合为一处,在黑沉空旷的房间里散了开来。

    顾明谨立马起身,出门捡了匕首,关紧门窗,防备地看着门外。

    “世子来抓我的?”颜苒看着他手上的匕首,默默将地上的银簪也捡了起来。

    “呵。”顾明谨不答,只是冷冷一笑。

    这是说她自作多情?

    “呵,世子不会以为我会帮你吧?”颜苒把那句冷嘲还给了他。

    “方才你输了,或者你认为我应该把你绑起来?”顾明谨这才分了她个凉凉的眼神,让颜苒更加怒火中烧。

    她举着手上银簪怒道:“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你已经是尸体了。”

    黑暗之中,借着月光,颜苒看着他轻勾起了唇角,然后将手放上自己的衣领,向两旁一扯。

    颜苒红了脸,捂着眼愠怒道:“你做什么!”

    “……”顾明谨额角微跳,整理好衣服,闷声道:“我穿了软甲,你的簪子刺不进去。”

    “哦,明白,顾世子勇闯龙潭虎穴,自然准备周全。”颜苒移开手指,轻笑道:“只是世子过于自信,不相信自己会受伤,所以未备伤药吧。”

    “那是别人的血。”顾明谨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打开封口,一种奇异的淡香飘出来,与血的味道混在一处,竟然没了味道。

    嘴硬,颜苒偷偷嗤笑,突然讶道:“世子,你腿上的血已经留了一地了。”

    “胡言。”顾明谨低头去看,一个小瓷瓶滚了过来。

    “上好的伤药,给你。”颜苒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顾明谨拾起药,打开远远地嗅了嗅,狐疑地看了她几眼。

    颜苒不自然地偏过头:“孙家药铺一事是我坑害了你,你收了药,便算两清了。”

    顾明谨也不矫情,撕开裤腿,将药倒在了伤处,缓缓往外流的血很快便止住了,颜苒悄悄去瞧,看着是被箭矢所刺的贯穿伤。

    竟然如此凶险,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远处传了一队人的脚步声,颜苒看着顾明谨淡淡勾唇,轻笑道:

    “既然两清,接下来我便不会再帮世子了。”

    她微张开嘴,一句“救命”即将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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