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肃穆,沉重,头顶是乌泱泱的人影,模糊,扭曲,被撕扯成纤长的幻影。

    有人在笑着说什么,那笑声如影子一般虚幻、嘈杂,更让颜苒本能地觉得,虚伪。

    她的视野很低,那些人影对她来说就如同小山一样,她朝前跑去,被一只温暖的手扯住了腕子。

    “别跑,小心摔。”声音言简意赅,有些微凉的冷意。

    有些像顾明谨。

    颜苒抬起头去看,触目只有一团扭曲的模糊,身边愈发喧闹,人们的声音里带着浮夸的兴奋,她艰难地分辨出是“世子”“小媳妇”之类。

    有点烦……她扯着那只手朝前走着,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她感觉自己笑了,欣喜从心底满满地溢出来,她甩开那个温暖的小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掌拢住腰,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听见自己的童真的笑声,有些沉醉于这样的无忧无虑,又忍不住去思考这是何时何地。

    抱住自己的人,是爹爹吗?

    “爹爹”将她抱进怀里,珍重又小心,如同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果然是爹爹,颜苒安心地靠在他的身上,眷恋依赖。

    耳畔虚伪的喧闹不知何时散去了,四周俱静,颜苒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

    视野不断升高,她只用微微仰头便能看到那个明黄色的人影,只是眼前总像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他不是爹爹吗?

    颜苒想起来,自己不是爹爹亲生的,或许此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笃笃笃——重重的敲门声从外传来,颜苒回头看去,顾明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颜苒,快跑!”

    颜苒浑身汗毛倒竖,满心的欣喜转瞬间变为恐惧,寒冷的阴风刮过,四周骤暗,她才惊觉自己身处一处潮湿阴暗的地牢。

    “呵呵。”诡异的笑声打在后脖颈上,方才聚起她大掌握住颜苒的脖子,用力一收……

    “救我,顾明谨……咳咳咳……”颜苒从床上坐起,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冷汗泅湿。

    颜苒推开窗户,天的尽头染着一抹嫣红,朝阳初绽,美不胜收。

    她却没有过多留恋美景,兴致缺缺地关上窗户,坐在铜镜前发呆。

    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很乱的梦。

    虽已不记得内容,但头有点痛,心里也乱糟糟的。

    她好像在喊顾明谨救她?

    视线扫过桌上的一张纸,是她先前画的白兔玉坠。

    昨日,为了遮掩自己的行踪,以及让齐南枝投向苏彻来保住性命,她刻意误导他们苏彻去了大理寺。

    她心里却是清楚,那些高手应当是跟着苏玉来的。

    至于苏彻有没有去大理寺,她暂时下不了定论。

    一手撑着发胀的头,颜苒另一手捏住那张纸,将它碾成了飞灰。

    目前的关键是救下爹爹,与此无关的事情,都不重要。

    因为那是她,唯一的爹爹。

    ——

    今日齐府议事,齐淑娴显而易见地对颜苒客气了不少,看来是已经卸下了防备,想让她为自己所用。

    议事结束,不出颜苒意料,齐南枝又将她找了过去。

    “简先生,敢问如何在不惊动长姐的前提下向陛下示好。”齐南枝的眉宇间笼着一层忧虑,看来昨晚回去后没少发愁。

    颜苒了然,想来他也发现了自个身边处处都是齐淑娴的眼线,若单独求见陛下,必会引起对方的忌惮。

    且直接求见陛下表明来意,也难以获得陛下的信任。

    颜苒摘下面具,淡笑着行下一礼:“家主多思多虑了,今日信王府办赏花宴,也给您递了帖子,不如去看看散散心。”

    齐南枝看着她的脸,无奈道:“这种宴会便是打着赏花的名义互相相看,你当知我无心姻缘。”

    颜苒随意转着手上的面具,低声道:“家主此行,表面上是去相看陆家嫡长女,实际上,是去见信王陆寅。”

    齐南枝讶道:“信王府是陛下那边的?他们不是中立派吗?”

    “家主去了,便知道了。”颜苒戴上面具,对着他抱了一个拳,“属下会和家主一起。”

    齐南枝眼神一亮,“如此,便去吧,总之在长姐眼里我是个醉心风月的纨绔,此番便也是做给她看看。”

    颜苒额首:“家主可与府中受邀的弟妹一道去。”

    齐南枝答:“如此也好。”

    一个时辰后,近十辆马车从齐府大门出发,浩浩荡荡地朝信王府而去。

    颜苒戴着面具,跟在为首的马车旁,心事重重地超前走着。

    昨日顾明谨与她约定明日时,她便想到了信王府今日的这场赏花宴。

    这些年苏彻暗中发展势力也不少,甚至有齐淑娴一脉的暗桩,托顾明谨的福,她知道的也不止是这信王府一家。

    但选中信王府,除了时机合适外,还有两个缘由:一则是信王颇得苏彻信任,为齐南枝引见再合适不过,二则是颜苒自己要借机打探孙神医的消息,虽然朝野皆传是苏彻亲自在审问,但颜苒总觉得抓人的信王世子陆寅或许会知道什么。

    “劳烦这位先生,摘下脸上的面具。”

    思索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信王府门口,一金甲护卫正为难地让颜苒摘面具。

    “这位是我齐府上宾,能否通融一二?”齐南枝从马车上下来,拿着折扇行下一礼。

    “见过齐国舅,可……”

    “家主,无妨。”颜苒却出言道,对着那护卫道了句“得罪了”,便利索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下烧坏的脸。

    “实在抱歉!”那人显然被吓到了,不敢多看,抱着拳深深躬下身子。

    “没事,职责所在,在下理解。”颜苒淡定地戴上面具。

    “国舅爷,请。”有了这么一出,信王府的人对待他们愈发殷勤,管家打扮的男子亲自上前,引着他们朝内走。

    颜苒垂着头跟在齐南枝身后,让旁人注意不到她。

    信王府内今日很是热闹,不仅繁花锦簇开得热闹,人来人往地更热闹,入眼皆是叫得上名的达官显贵,男子俊俏,女子娇柔,都有意无意地互相打量,情愫在细细流淌。

    颜苒不禁叹了一口气,高门大族的亲事,看得是人,更是家事,身在其中,婚事不由自己做主。

    当然,得除开顾明谨这样的另类。

    他素来,是与旁人不同的。

    “你们各自去玩吧,莫要失礼。”齐南枝转头对着弟妹交代了一句。

    “是,家主。”众人皆恭敬地答道,只是眉眼间都隐隐按捺着兴奋。

    “国舅爷,真是稀客,您一来,臣妾这园子都光彩了不少。”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带着如云仆从笑着走来,正是今日的东道主,信王妃。

    信王妃是信王的续弦,也就年长颜苒两岁,生得艳丽明媚,一双凤眼似有勾子,让人见之难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今日这场宴,是信王府的例行集会,也是为嫡子嫡女相看,从她的态度上看,应当是想撮合齐南枝与陆家嫡长女的。

    陆大娘子红了脸,垂着头站在王妃斜后方,不住偷偷打量齐南枝。

    周围的小娘子有些失望地扭过头,有陆大娘子这般身世的在此,她们恐怕是没希望了。

    齐南枝有些局促,他感觉自己已然成了个明码标价的商品,浓烈的脂粉气也让他有些作呕,嗅着其中夹杂的属于颜苒的味道,才能让他稍微心定一些,摆出一贯的谦和的微笑,对着信王妃行下一礼:

    “南枝见过王妃……”

    齐南枝细细想好的开场白才刚刚开完腔,便被一道放肆的声线打断了:

    “王妃,您是没见过顾世子吗?一个齐国舅就让您的院子光彩了,若是长安最倾国倾城的顾世子来了,岂不是能将您这院子烧起来?”

    颜苒挑挑眉毛,这熟悉的轻佻的语气,不是陆寅又是谁?

    她没去找他,他倒自个送上门来了。

    “世子惯会玩笑。”信王妃脸一白,面露尴尬。

    “世子说得对,若论容貌,长安无人比得上顾世子。”齐南枝依旧是温润地笑着,信王妃闻言感激地看向他。

    陆寅翻了翻白眼:“岂止容貌,顾世子哪一样不是最好?所以,本世子劝国舅爷抓紧时间表现,万一顾世子来了,谁还看得见你我,是不是?”

    “这可不一定。”颜苒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缓缓从齐南枝身后走出来,对着陆寅和信王妃行了一礼:“见过王妃、世子。鄙人浅见,男子立于天地之间,还是要看实打实的功绩,顾世子两年前确实是战功赫赫,但自打回长安后便表现平平,倒是陆世子您,作为金吾卫长史日日为长安百姓劳心劳力,前些日子还抓了一家子前朝余孽,连陛下都交口称赞。依鄙人看,若是真要比起来,心思机巧敏锐,您也未必不如他,是不是?”

    “哼,本世子不稀得和他比!”他看着颜苒身后的一个方向,面露挑衅。

    感觉到周遭突兀的寂静,和那熟悉的寒气,颜苒头皮一麻,缓缓转过了身子。

    俊美如天神的郎君穿着一身素色长衫,面上辨不清息怒,手负在背后,缓缓朝她走来。

    周围的人都轻轻吸了口凉气,等着顾世子一巴掌将这个无名小卒拍死。

    “两年前确实是战功赫赫,但自打回长安后便表现平平。”他重复着这句话,尾音微微上扬,看着颜苒,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

    “在你看来,本世子比不上他?”

    他伸出手,点向陆寅,眉目间带着些不屑,如同指个一个可悲的丑角。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贤妻为上(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白兔渡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0章 赏花宴,贤妻为上(双重生),一本书并收藏贤妻为上(双重生)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