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素芫不想欺骗娘子,但这件事,素芫与人有诺在先,所以不能说。”张素芫面色坚定,行下一礼,有礼有节。

    君子重诺,虽然被拒绝了,但颜苒觉得如此相处很舒服。

    “无妨,是颜苒多言了,抱歉。”颜苒躬身致歉。

    无话再谈,张素芫将颜苒请到了屋内,并未立即按脉,而是给她烧了一壶泉水。

    “若非急诊,诊脉需要两人都平息静气。”张素芫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您的甘泉。”颜苒接过杯子,如同品尝茶水一般,小小地抿了一口。

    待两人休息地差不多了,张素芫才拿出两个脉诊包,请颜苒把双手同时放上去,一齐诊脉。

    张素芫诊脉很细,手指一直在调整力道,看了整整有一刻钟的光景,才收了手,斟酌着写方子。

    “娘子可是自小习武?”张素芫看着她,轻声问道。

    颜苒默了默,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如实答道:

    “是,颜苒自小习武。不仅如此,我还上过战场,杀过很多人。”

    “难怪。”张素芫神色未变,继续垂头开方子:

    “此次看诊,首要是调整娘子今日的虚劳,另外娘子内里寒热错杂,因此来月信时会有很重的腹痛,素芫此方,能解此患。”

    “嗯,多谢张郎中。”颜苒垂头道谢。

    开完方子,张素芫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正色道:“也请颜娘子放心,素芫知晓,这世道对女子诸多限制,因此娘子今日告诉素芫的,绝不会与外人道,包括世子。”

    颜苒面色淡淡:“张郎中思虑周全,只是您与顾世子应当是多年的挚友,您有事相瞒于他,不会不自在吗?”

    张素芫红了脸,忙起身道:“素芫以性命起誓,一定会为娘子保守秘密。我虽与世子自小相识,但也并非无话不谈,在素芫心里,比起挚友,世子更多的是恩人。”

    颜苒将目光移向她,张素芫知晓自己多说,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悻悻地抿住了唇。

    宁静的草屋内,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站一坐,站着的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坐着的一身灰袍,却盖不住出尘的气质,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流转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我去为娘子熬药。”张素芫有些狼狈地垂下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颜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张素芫却像见鬼一样抽出手,捂着自己的手,一面道歉一面后退:“抱歉,抱歉!”

    颜苒一愣,尴尬地放下手,扯出一抹微笑:“抱歉,我只是不想劳烦你,不如这样,您教我,日后我自己来熬?”

    张素芫摇摇头:“娘子客气了,世子于我有恩,这些都是素芫应当做的。且这药难熬,稍有不慎便会影响药效,如您信任我,还请务必让我亲手熬制。”

    颜苒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她的心口无端有点堵,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于您有恩的是顾世子,与我颜苒何干?莫说现在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从前,也不过一纸婚约罢了。”

    “娘子这话,莫让世子听见了。”张素芫却倏然沉了脸色,语气一反常态,难得地带上了一些愠色:

    “颜娘子,世子是真心珍视着您,素芫认识的世子十余载,从未见他把一个人看得如此重过。

    您如何看待他,素芫无权干涉,但他待您好是真的,素芫想恳求您,无论如何,不要伤他。”

    颜苒摸着自己的心口,属于前世的记忆让那里痛得发紧,一直以来受伤害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用诵经诵哑的嗓子道:

    “张郎中这话未免太小看顾明谨了,他心性坚定,如何会被我轻易伤到。”

    “娘子,恐怕不了解世子。”张素芫叹出一口气,在桌边坐定,徐徐道:

    “世子自小,就比普通孩子早慧些,这样虽然拔尖,却也注定孤独。”

    颜苒看向她,眼里有些动容。

    “无论什么事,他都能轻而易举学会,很快做到最好,旁人表面上恭维,暗地里却一同疏远他,甚至排挤、捉弄他。”

    “他不是向来不屑旁人的眼光吗?”颜苒咬着唇瓣,侧过了头。

    “他从前也并非如此,我曾看着他,为了融入旁人,而故意藏拙。”张素芫又叹了一口气,“那次被伤过后,才彻底变了,他竖起了浑身的尖刺,将旁人拒之千里,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

    她定定看着颜苒:“虽然他嘴硬,但若他真心接纳了谁,便会展现自己最大的真诚。

    包括对他而言,最脆弱的地方。”

    颜苒轻叹一声:“张郎中说得对,也请您放心,颜苒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若投之以桃,我也必将抱之以李。”

    “至于伤他的话,若不是必要,颜苒也不会再说。”颜苒垂下眸子,掩下一抹愧色。

    若到那个必要之时,恐怕也不得不说了。

    张素芫也未再多说,出了门去为颜苒熬汤药,颜苒跟着她一起,想帮帮忙。

    张素芫本不想让她受累,但见她态度坚决,便给了她一包药,让她两刻后来加到药锅里。

    颜苒赶忙点了香,坐在桌边数着时间,数了两柱后,她不自觉将手伸进药包里,拿出了一根形态奇异的草。

    她的面色变了变,这草她从未见过,但味道却十分熟悉。

    她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张郎中,不知这是什么药草?我好似常闻见。”

    “怎么会?”张素芫用布巾擦了擦手,优雅地一甩袖子,端庄地走进来:

    “这草名为忘尘,只有雪山上才长,十分珍稀,娘子怎么会闻过?”

    颜苒一愣,手松了松,忘尘草就这么掉进了药包里,但那股清香的味道,依旧萦绕鼻尖,盖住了其它草药。

    “如此珍稀的草药,为何要给我用?”她问道。

    张素芫的脸一白,慌乱道:“这个,我,不能……”

    “是我的一个朋友赠的,传闻能开解忧思,我见你近来心事重重,便让张郎中加进去了。”顾明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种草香气特别,经久不散,想来是我身上沾到过,被你闻去了而已。”

    “原来如此,多谢世子了。”颜苒并未多想,抬眼看见顾明谨,目光定在了他的怀里。

    他怎么抱了只兔子?

    顾明谨垂着眼,并未解释,似乎在思虑什么,颜苒想到下午那根羊腿,猜想他是又要给自己打牙祭。

    颜苒下午没帮上什么忙,心里正愧疚,想着顾明谨若要烤兔子,得先去皮,那必然是要用刀的。

    不做他想,颜苒提着裙摆,准备去厨房拿刀。

    “你去做什么?”顾明谨此时回过神来,笑着问她。

    只是那笑意,似乎有些太过于浓重了。

    颜苒答道:“我去拿刀,你不是要吃兔子吗?”

    “佛寺杀生,恐怕不妥。”张素芫提醒。

    顾明谨勾着唇角,眼尾都打着弯,他摸了摸兔子的头:“无妨,若你想吃,我便让人送出去做好。”

    送出去做?颜苒总算察觉到了一些违和:“世子原本不是抓来吃的吗?”

    顾明谨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想养这种小东西。”

    颜苒浑身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外焦里嫩,她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顾明谨好心抓了一只兔子来给她养,她却粗鄙地想吃掉可爱的小兔子?

    室内倏忽静了,短暂的沉默后,颜苒尴尬道:

    “自然想养,小娘子都是喜欢这些的。只是这里有两位娘子,我看世子只抓了一只,便误会了。”

    她接过兔子,故作温柔地哄了哄,又道:“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张郎中应当也喜欢,不如就放在这个草屋里养,我也可以经常来看。”

    张素芫摇着头正想说什么,顾明谨却打断道:“也好,便这么办吧。”

    气氛一度有些僵,各怀心思的几人煎完了药,看着颜苒饮下一碗,又带走了一盅,才离开草屋,回到护国寺的日课之中。

    顾明谨将药递给小芸,嘱咐早晚各服一次,下午会熬新的,颜苒看着他的眼神,总感觉对方有心事。

    此时他转过了身,深深地看着颜苒,小芸恰好出去了,颜苒被他盯着,无端觉得害怕。

    “顾明谨,你……”颜苒不自在地垂下头,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带起,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水沉香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浓烈,颜苒微张着嘴,面上飘起两朵红云,她想挣开,又想起张素芫今天说的,动作有些犹豫。

    顾明谨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抚着她的脸,略重的吐息打在她的脸上,缠绕着一些暧昧缱绻。

    “是你吗?”他垂下头,目光落在她花瓣般的唇上。

    “嗯?”颜苒回忆起那个梦,感觉浑身都麻软无力,渐渐乱了方寸。

    “真好……”顾明谨低低地笑了,声音里有些苦涩。

    他放开了她,拉开礼貌的距离:

    “好生休息,你若不喜,早课晚课自可不去,一切有我。”

    “嗯。”颜苒红着脸后退了几步,“我再去看看兔子。”

    “是你。”看着她仓皇逃开的背影,顾明谨的神情渐渐变得笃定,笑意越来越浓,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

    是夜,除了颜苒与顾明谨,张素芫也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知道,顾明谨对颜苒撒了谎,那忘尘草并非友人相赠,而是顾明谨托人寻来给她的。

    而顾明谨,也从未接触过忘尘草,更别说沾染它的气息了。

    忘尘草味道特异,颜娘子却说她常闻见,且不说她在哪闻见的,忘尘草是解长相思的药引,她若常闻,便不会中这么深的毒。

    颜娘子,好像和顾明谨一样怪。

    张素芫摇了摇头,那又如何?人人都有秘密……

    就连她自己,不也藏着个了不得的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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