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南!

    怎么会是萨南呢?

    香怜怔怔看向身边。

    因为得到了新名字,卷发少女的脸上欢欣雀跃,重复自己的名字:“萨南,萨南。”

    她指着美寇道:“美寇。”又叫了一声:“香怜。”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

    她真的是萨南。

    萨南对着乌秀叽里咕噜又一长串。

    “她说什么?”美寇问。

    乌秀摸着下巴:“她说她想自己的娘亲了。”

    一蒲扇拍到萨南头上,和街口闲话的老大娘一样:“多大了还想娘,不害臊。”

    美寇抽了抽眼角。

    一点也不好笑。

    此时深秋,正值阴冷时节。

    城外郊野,如火一般红彤彤的枫叶,热烈地点燃了绵延的山脉。

    乌秀头上戴着斗笠,手上提着钓鱼的竹竿,像个隐居的世外高人,步履悠悠。

    后面跟着三个小姑娘,在枫树林中穿行。

    萨南没见过火一般的枫叶,背着小背篓,宝贝一样,惊喜地捡了半背篓。

    “长安也有这样的枫树林。”香怜怀念地看着无尽的红色,叹息:“不知道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感觉?”

    乌秀竟然罕见地应声:“会腻。”

    香怜道:“四时之景,各有不同,如斯美妙的风光,竟也会腻吗?”

    乌秀踩碎脚下的枯叶,道:“再美的风景,看上千百年,总会腻味的。”

    腻味的人生,需要折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出来。

    香怜紧跟着道:“可是,人的一生最多不过一百年。”

    乌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莫名有些危险:“若是愿意,多的是办法再活数百年。”

    香怜不由自主问:“什么办法?”

    乌秀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悄悄话。

    感受到热气扑面,香怜耳朵红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夺取别人的寿命。”

    接着起身,对香怜“嘘”了一声,压下斗笠转身。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许是秋风太冷,香怜的脸白了。

    她听不懂他话中玄机,只觉得乌秀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或许是认识不久,他温和的面容下总有些迫人的疏离。也或许是时光催人,现在的他没有以后好接近。

    有时清冷,有时和煦,有时邪恶。

    言谈举止,隐隐约约,高高在上。

    头上一重,香怜转身。

    是笑嘻嘻的美寇。

    美寇手上拿着花环,站在她面前端详片刻,将手中的换上去,满意地点点头:“嗯,还是这一个更好看。”

    香怜一愣,压抑住心中的不适,顿住想要抬起离开的脚步。

    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谢谢美寇妹妹。”

    他们遇到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枫树。

    它很粗壮,需要十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枝叶繁茂旺盛,几乎遮住了树林里的小半个天空。

    整个枫树林的叶子红得要烧成灰一样,只有它,树冠下面隐隐冒出绿芽,蕴藏着不合时宜的生机。

    像是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年青人。

    令人惊叹的自然之力。

    萨南惊呼一声,非常激动地朝几个人连说带比划了一通,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直到她在树前跪下磕头——

    原来是在祭拜。

    “听说极北之地有百姓将树奉为神明。萨南应是在祈求。”香怜看着乌秀道。

    乌秀道:“祈求树神,用枫叶做祭品可不够。”

    香怜不放过与他搭话的机会,请教道:“那应该用什么?牛羊牲畜?”

    乌秀神秘地笑道:“养料。”

    养料?枯树叶?

    不对。

    遍地的枯树叶,一样的枫树林,为什么单独这一棵如此繁茂?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乌秀执着鱼竿敲了一下傻乎乎磕头的萨南,道:“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目的地是一个小山谷。

    泉水像小瀑布一样,高高地流下来。头顶上是肆意延伸的枯枝树丛,遮住了泉水的源头。

    美寇拨弄泉水,些许冰凉。

    香怜和萨南抱着木盆,坐在石头上,在上游的支流中洗衣服。

    美寇最小,只有她一个闲人。

    不对,还有一个。

    她看向了对岸悠闲坐着的乌秀。

    他压着斗笠,看不清神情,双腿长长地支在石头上,衣服一点没湿。走了那么久,也不见丝毫疲惫。

    鱼竿就那么随便放在水里,没有饵料,对着水里的鱼,俨然是一副“爱上不上”的钓鱼态度。

    美寇手痒,悄悄摸了一块小石头,不动声色地接近乌秀的位置,迅速丢了出去。

    “噗通”一声。

    乌秀放下遮面的衣袖,眉间挂着水珠,面无表情。

    他一抬眼,水珠滑落,像是眼泪一样,从高挺的鼻梁划过殷红的唇角,在下巴凝聚。

    嘴角含笑,挑眉道:“你惊了我的鱼。”

    美寇的眼神往水里瞟了一眼,意思很明显:哪来的鱼?钓半天也不见一条上钩。

    她心虚装傻:“我打水漂呢,一时手滑。”

    乌秀含笑点点头。

    美寇防着他的后招,一直用袖子挡着脸。她从袖子的缝隙间看乌秀,他却放松地恢复了之前的姿态,没有要动手报复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结果。

    于是她放下袖子。

    “噗通”一声巨响。

    萨南被吓得哇哇大叫,不喘气地连着说了一长串。

    香怜愣了愣,惊疑不定看着沉默的美寇,简短概括萨南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乌秀道:“无事,一时手滑。”

    美寇放下遮得太晚的袖子——

    袖子下面的是一张湿漉漉的脸,脸上贴着一条小鱼。

    美寇将糊在脸上的小鱼揭下来,发现自己几乎全身都湿了。

    她抹了把脸:“我方才只是同你玩笑而已。”

    乌秀点点头:“我也是同你玩笑而已。”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你还想玩吗?”

    不想了。

    美寇生怕他来一句“我还想玩”,两只手都盖在脸上。

    谁知乌秀忽然静默。

    美寇放下一只袖子,却看到乌秀抬头,他微蹙眉头,像是在听动静。

    他的视线落在山谷的高处,随着淌下来的泉水一起流动。

    美寇顺着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泉水流到近前,她才看到水上面飘的有东西。

    是几片枫叶。

    乌秀倏尔笑了,对美寇道:“我去找饵料,片刻就回。”

    美寇犹豫了一会儿:“小心。”

    回应她的是微不可闻的轻笑。

    乌秀很快离开,飞身而出。

    香怜一直留心他们的对话,心中有些酸涩,因为她不懂。

    不明白这两人的感情。

    没有两人之间的默契。

    更无法做到,像美寇那样与乌秀轻松相处。

    她握紧了手中的衣服,问道:“美寇妹妹,乌秀一脸严肃,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真是敏锐。

    溪水之上一直干干净净,偏生掉落几片枫叶。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能只是几只鸟兽的动静。

    可是看乌秀的反应,应是闯进了什么人。

    美寇对着香怜无害一笑:

    “无事,表兄只是去找鱼饵。”

    那话她也听到了,当然是托词。

    香怜沉默着,揉乱了手中的衣服,忽觉手上另外一股力道。

    她回头一看,是萨南。

    萨南正扯着她手中的衣服,皱眉看着她。

    这个小丫头的眼中藏不住情绪,有担忧,有不解,也有畏惧。

    萨南害怕她。

    香怜闭了闭眼,心中复杂难言。

    她已经经过了那样的人生,重来一次,再也不可能像真正十三岁的自己了。

    香怜对萨南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用萨南的语言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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